顾小北

【5】暗养伶人事件(下)

“此事确是儿臣的失职。”

我踏入阿娘的寿康宫,远远地看见跪在地上的阿萍。

我皱眉紧盯那白瓷的地砖,凉透了。

“皇帝登基不过数日,就闹出如此荒唐之事!”阿娘看起来气愤极了。

她迁怒于阿萍了。

我轻咳一声。

阿萍瞥了我一眼,像是在责怪我到的太晚,又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的松了口气。

“快起来吧,没得回头皇帝又怪上我了。”

“是。”

我上前,推开夏夏,亲自将阿萍扶了,未曾想,阿萍转手就要推开我,我捏住她的胳膊,提醒她别在阿娘宫中闹小脾气。

阿娘的面色更难看了。

满脸黑线,看的我一直憋着笑。

“辰儿,皇后尚且年轻,不谙世事,后宫事务实繁琐,不如以后,就将凤印交还哀家罢。”

“阿娘莫急,此事还未查清呢。”

“还不清?大理寺差人来报了,陶才人已然诏认!哀家当初只觉得,她虽是个唱曲的宫中歌姬,人却敦厚老实,不曾想,竟做出这般伤风败俗,犹辱皇家脸面之事!而皇后,六宫之主,竟毫无察觉!”

“阿娘,你可知,陶才人,并不会写字?”

“什么?”

不光是阿娘,阿萍也十分诧异。

“陶才人并未学过写字。我曾教她习过些曲本子上的字,她写起来也十分困难,您可看过那些搜出来的情诗?字迹隽秀不说,文采还这般出众,完全能做我大陈的女秀才了吧!”

我从袖中拿出那些情诗,递给阿娘,笑的前仰后倒,直到阿萍狠狠的在椅子下掐了我的手指尖。诶呦,狠女人。

“那她为何招认?”

“阿娘你一定知晓,大理寺的手段。”

进去不脱层皮都难,何况一个弱女子。

“他们居然对一个女子用重刑,屈打成招?”阿萍很气愤。

“皇后有所不知,大理寺的孔姑姑,素以狠辣著称,即便那些男人下不去收,她可不会怜香惜玉。”

“既然事情已经查清了,明日便派人将陶才人接回来罢。”阿娘的脸上显然有些挂不住。

“还是今晚就接回来吧。”阿萍突然开口。“陶才人此刻应已受了太多不白之冤,她的身子柔弱,受了酷刑,应当即刻接回宫中,召集太医!”阿萍激动的站起身。

我轻笑。

“你倒是个有心的。”

“小石头,你去。”我唤道。

小石头立即领会,旋即出了寿康宫。

“那,上官睿呢?”我道。

“陷害后宫嫔御,罪大恶极。” 阿萍说。

“打入冷宫罢,皇后以为呢?”太后不急不缓道。

“儿臣以为......”

“赐死。”我轻言。

整座殿上瞬时寂静。

“陷害姐妹,教唆宫人,如蛇蝎一般,留着有什么用?秽乱宫闱?对了,陶才人的那个女婢叫什么流苏的,忘恩负义,搬弄是非,死了太便宜她,就没入掖亭,做苦差吧。”

“也好。”太后起身。

阿萍看我的目光有些怪异。

“阿娘,皇后她虽年轻,但最需历练,瞧她方仇凶嫉恶的模样,后宫怎么能没有她呢。”我浅笑。

“嗯。”阿娘并未多言,“你们去罢,哀家罚了,歇息了。”

待阿娘离去,我牵住阿萍的手出了寿康宫。

“叫你受委屈了。”

“我受了什么委屈?陶才人才是叫真委屈!好端端的一个姑娘,不知现下身上有多少伤痕!”阿萍甩开我,气的转过身。

“你与她,关系很好?”

“算不上,她对我倒是一直很恭顺,从未惹过什么事情,不像那上官睿,三天两头闹幺蛾子。你一年到头也没去见过她几次,人家唱个曲,解个闷,还受了那么大的委屈,你还差人把她送去大理寺!”

“我不是为她报了仇吗?”我摊手。

“平日你去她们的房中我都是不开心的,今日准你一次例外,去陪陪她吧,多说些安抚的话,再给她晋个位子。”

“你不吃醋?”我伏在她耳畔道。

“吃哪门子的醋!你明天赶紧的回长乐宫。”她很有底气。

“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,这娘们还真是拿捏住我了。

“夏夏,我们走。”

我暗暗拉住夏夏,“回去给你们娘娘好好揉一揉膝盖,朕明儿给她跪回来,别气的晚上睡不着觉了。”

“是是是!”夏夏捂着嘴偷笑,一路小跑跟了上去。

长信宫中——

一个发丝凌乱,只着一件素白里衣,浑身的伤痕渗着血珠的女子独自蜷缩在窗子下。

无人侍候,也无人换衣梳洗。

苑子中倒是有几个修建花叶的宫女太监。

......

??

“这人是都死了吗!”我怒火中烧。

陶玥被惊的战栗,抬眸时与我四目相对,欲站起身行礼却很快又倒下。

“妾身给陛下请安......嘶。”

“快起来。”

我上前去扶她,才看见她那十只玉指已然肿的红紫,我不小心碰到一只指头,就叫她惊呼着闪躲开。

“痛......”陶玥旋即哭出了声。

“小石头,把院子中的全部赶去掖亭,现下立刻去宫正司挑上一批勤快的宫人。”

“是。”

这年头,真是反了天了,一群下人蹬鼻子上脸,丝毫不管主子的死活。

“陛下,妾身真的没有做那些事情,没有......”

“朕知道。”

我用十指轻轻抵住了她的唇。

“你受了这些委屈,是朕的不是。”

“妾身不敢......”她怯怯的。

“衣服解开,朕帮你上药。”我在心中咒骂那些不顶事的宫人。

她的双颊霎时变得血红,我不禁乐了。

“又不是没有看过,你害羞什么?”

“妾身惶恐,您是皇上啊。”

“也是你的夫君。”虽然我知道我不太称职。

她很惊愕,并没有乖巧地解开衣裳,而是不由自主地向后挪了挪。

“过来过来。”

我轻轻扯住她的胳膊,缓缓将她的衣裙褪下,触目惊心的伤痕刺的我眼睛很痛。

“妾身本来是不打算招认的,但是实在是太痛了。”

“你不以为朕会救你吗。”

“陛下政务繁忙,怎么会有闲心管我呢。”她笑了。

“即便我不救,皇后就是劫狱也会救你。”

“皇后娘娘?”

“你是知道她的脾气的,方才还同我闹呢。”

“皇后娘娘真的很好......时辰不早了,兴许皇后娘娘还在等着您,这药给妾身自己用就好。”

“这是在赶朕走?是皇后赶着我来看你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怎么,不乐意?”

“妾身惶恐,只是这身伤痕,怕是不能让陛下尽兴。”

“无碍,朕只想陪一陪你。”

她愣住了。

我将药合上,站起身去取了一件干净的衣裳给陶玥披上。

小石头领着一众宫人回来。

“小石头,你差人去御膳房,端些好菜好点心给温昭仪!”

“得嘞!”

“温昭仪?”

“是啊,朕不是个称职的夫君,也不知你喜欢些什么东西,只能晋了你的位子,明日,宫正司应当会送许多奇异珠宝,就算是弥补朕的愧疚罢。”

“谢皇上大恩。”她又惊又喜。

“过来。”

我揽她入怀,能感到她的身子有些僵硬,干脆找些话与她说一说。

“你出身衡阳陶氏,为何会在宫中做歌姬?”

“妾在家中不过是小小的庶女,爹爹离世,嫡母并不容我,便将我发配离家。”她的声音有几分苦涩。

“那其他庶出的兄弟姐妹呢?”我有些好奇。

“有一个姐姐被送给梁老王爷。”

“梁老王爷?!是朕的叔公?”那老头都七十多岁了。

“嗯。”

不知为何,我突然想起了今越,并且暗暗发誓,今后一定要对他好点.,不说别的,至少给他安排一门好婚事......

“你恨他们么。”

“以前恨。”她眨了眨眼,“但是妾从未想过可以有一个那么好的夫君。”

“朕好?朕都没有护好你。”我很心虚。

“妾以为,这次死定了,如果皇上并不愿多管这些子闲事,此刻的妾......”她有些呜咽。

“好了,都过去了。”

她这我见犹怜的楚楚模样,令我的嗓子,竟忽发的有些干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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